草屋中,赵金鹰和江百常二人酒过三巡,终是一番感慨。
赵金鹰喝口酒,忽然叹了一口气。对面的江百常察觉有异,问道:“六弟何故叹气?”
中年模样的赵金鹰看着四哥,说道:“小弟无能,金丹后修为进展缓慢,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资源用了大半,也无济于事,才算明白,来不及了。”
江百常能听懂六弟的意思,他说来不及了,指的是寿元将尽前,修为突破至元婴境。
此事强求不得,江百常也只得出言安慰。
突然赵金鹰跪在江百常面前,吓了江百常一跳,赶忙扶起地上的六弟,说道:“六弟!你这是何意?!有话但说无妨!四哥能帮你的绝对不会袖手旁观!”
赵金鹰一拱手,死活不肯起来,说道:“四哥!我与馨馨早已知天命!不强求。但我们的孩子,子龙他资质极佳!金木双属性灵根,而今十八岁,少年老成,我希望你收他为徒!带他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远!”
江百常有些无奈的扶起六弟,说道:“此事你直说便好,何故行此大礼,你我之间,我还会拒绝你么!”
赵金鹰闻言大喜过望,从地上起来,满身酒气,落座桌前,几杯酒过,终是醉了。
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六弟,江百常摇摇头。
金丹修士,一生桀骜,何时会跪地求人?
还不是百年未见,人心间,生出隔阂。
毕竟,生而为人,怎会不知——人总是会变得。
六弟虽然外表看上去不过中年模样,但其内心,已是迟暮老人,为了自己的孩子,他还能做些什么呢?
叹息一声,江百常对门外人说道:“你们二人,到底是要怎样?当真以为不过百年,四哥不记得你们,忘了交情?”
送子龙回屋后,安余馨就放心不下,在二人门外候着。所为的不过是听听孩子未来的前途。
可怜天下父母心。
但江百常心生不快,只因这二人不再相信他,道他故人心易变。
打开房门,江百常看了一眼目光中带有怯意的五妹,心中恼火更甚,留下一句话,飞身离开。
“明日午时,我会带子龙前往南海大哥处,若不见大哥,我会回东部灵州,了结一些过去的事。”
夜幕下,江百常心中怒气难平,他没想到三人百年的交情,竟然会因此改变。
御剑空中,漫无目的。夜风吹拂,观月下万里江山,江百常叹口气,自我调节。
“等闲变却故人心,却道故人心易变。罢了。”
在某处树顶静坐一晚,翌日清晨,江百常飞至柳江旁边,院落里一家三口早就等待江百常的到来。
飞身落地,瑶光在江百常头顶盘旋,看着夫妻二人中间的子龙,江百常说道:“还不跪下行礼。”
子龙闻言一喜,跪在江百常脚前三叩九拜,安余馨从一旁石桌上取来茶水交给自己的孩儿。
子龙敬茶江百常。
江百常接过呡了一口,说道:“起来吧。”
子龙起身,回身对父母拜叩,说道:“孩儿不孝,不能侍奉双亲......”
安余馨抱住自己的孩儿,扶他起来,说道:“傻孩子,说什么呢,如今拜师你四叔,以后就要改口叫师父,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好心侍奉,不可懈怠。”
赵金鹰近前一步,对自己的孩子说道:“龙儿啊,你还小,不晓得仙路崎岖,认真跟着你师父,虚心求教,认真聆听,不用想我们,你爹娘再不济,也是金丹期修士,活个两百多年没问题。”
子欲远行,父母总是喋喋不休。
江百常看着不知何时变成苦口婆心的五妹六弟,心里终是一软,说道:“放心吧,我会照顾好他的。”
两人看着江百常,最后还是没忍住泪水,对江百常说道:“四哥,莫要怪我们,实在是年月太长,人生太短!!”
江百常也被二人惹红了眼眶,说道:“我若怪你们,又岂会收下子龙!听好,我们来日方长!!后会有期!!”
“孩儿一定要听你师父的话!”
“四哥,保重!”
......
依依离别,只为更好的重逢。
子龙站在师父身后,二人同立一剑,御剑疾行。
他不是很理解父母与师父之间百年岁月的情感,只觉得和父母分开,心里难受。
御剑飞行路过南海坊市,江百常落下,带着徒弟子龙,去散修同盟把自己以前发布的任务撤销,没多耽搁,再度御剑,前往南海。
路上,江百常对自己这位徒儿说道:“仙路漫漫,可觉得残酷?”
子龙回答,道:“年幼时,父母便与我言过仙路崎岖,但同样也知道仙途波澜壮阔,若只顾眼前苟且,何以披荆斩棘。”
江百常点点头,心说道,这苗子不错。
“如今是何修为,修道几年,何种功法?”江百常并未用灵识探测子龙,毕竟被人用灵识探查的感觉很不舒服。
子龙在后面回答道:“徒儿如今练气六层,炼体三段,八岁开始修行,今年整十载,修行功法是父亲的金乌决,母亲的晏岚湘决。”
江百常眉头一皱,回身看着子龙,说道:“你体法双修?”
子龙点点头。
在心里不满意的念叨一遍自己的五妹六弟,江百常说道:“今日起你改修灵元妙诀,你父亲的金乌决达到炼体六段后先不要修行了。”
抬手在子龙眉心一点,灵元妙诀修行功法传给自己的徒儿,江百常继续说道:“体法双修太浪费时间,你还是先行结丹,结丹以后,再看情况决定是否体法双修。”
子龙点点头,站在后面,偷偷分心思观看师父传给自己的功法。
弟子的这点小心思江百常怎会看不穿,他说道:“灵元妙诀足够你修行到灵宫搭建,我这里有其他仙法,待你修入灵宫境,再挑选本命功法不迟。”
子龙允诺。
带着子龙在南海上空飞行,江百常对于自己收弟子一事并非草率,也非友人相逼,而是他自己本身也有此意愿。
修行到了金丹期,已有资格为人师表。同时他还答应师尊东木星君重复七星宫荣光,不可言而无信。所以,收徒是早晚的事。
另外,最重要的是,江百常眼见自己要迈步元婴,虽然有信心突破,渡过雷劫,却也不是百分百没有顾虑。
一旦渡劫失败,身死道消,一身衣钵无人继承,他一定会死不瞑目。
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感,江百常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重视衣钵传承的心理,但他的确不想叫自己的道法失传。
半个月后,江百常到达南海大妖锋齿的领地,询问海内小妖,得知他大哥并不在岛上,已经外出三年。
江百常知了,又问他二哥消息,得知二哥依然在闭死关,不成元婴便成仁。
无奈,江百常带着弟子,离开南部群州,向元央界东部灵州飞去。
他想要知道,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?!自己怎么就成了宗门叛徒。
而随着江百常的离开,南海金丹五子的故事也彻底落幕,曾经名声鹊起金丹五子,如今就似一块落入平静水塘的石头,掀起短暂的涟漪后,沉入这潺潺流水中,人息事宁。